父母的责任田 种在孩子心里

陈玉智

农家的孩子，自小跟随父母下田劳作，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。自打有记忆以来，在我的脑海里，装满了春种、夏锄、秋收、冬藏这些农事。

春天，温暖的阳光下，静静的田野上，布谷鸟的叫声悠远而有节奏。我们卷起裤管，呼吸着野草的芬芳，在乍暖还寒的泥地里，深一脚、浅一脚地走着，播撒一年的希望。夏天，我们顶着炎炎烈日，在棉花地里锄草，汗水顺着耳根和脖颈，蜿蜒而下，滴在干燥的泥土里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秋天，在打稻机的轰轰作响中，我们赤着脚，抱着割好的一把把稻束，在柔软的泥田里飞奔。眼见那弥散着浓郁青草气息、混杂着青黄稻叶的稻粒，慢慢堆高。冬天，在满眼碧绿的油菜田里，清理垄沟，清除杂草，想象着来年，油菜花开出一片金色的海洋。

慢慢的，我们长大了，读书、上学、工作，渐行渐远。曾经在某个时段，很自豪地认为，终于离开了土里刨食的循环，终于离开了父母耕种的责任田，终于可以双脚不沾泥地办公。不经意间，回首往事，审视自己，发现我们依然保留着那份耕耘的态度、那份耕耘的习惯。做事习惯先做计划，正如当年随父母一起下稻种时，先要想好种多大面积，不能少了秧苗，也不能剩余太多。习惯于工作严谨细致，不敢马虎，就像在地里锄草一样，杂草要锄得干净，又不能伤苗。习惯于不讲价钱，不退缩躲懒，就如在炎炎夏日，依然要去棉花地里打药、浇水一样，没有逃避的理由，不能眼看着庄稼被虫吃、被干死；年关前，在大雪冰封的菜地里，把萝卜白菜挖出来，洗干净，挑到街市上去卖掉，不能让它们在菜地里冻坏。

当然，我们也习惯了在繁芜的工作中，忙里偷闲、苦中作乐。正如农忙时节，在骄阳似火的正午小憩时，也会从田埂上、土坡边的刺藤上，摘下一颗颗粉红色、深红色或紫红色的新鲜“梦儿”（多年后，才知道它的学名叫树莓），入口即化、沁人心脾。夏日的辛苦，被一颗颗小小的“梦儿”赶得无影无踪。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，会在一天的劳动后，结伴而行，扑嗵扑嗵跳进池塘里，像鱼一样，游个神清气爽。

今天，我们离开了曾经随父母一起种过的责任田。细细回想，当初我们跟随父母躬身垄亩时，那些言传身教、那份认真耕耘、那份积极乐观，却润物无声，融进了我们的血液，无时无刻不在。父母在耕种责任田，也在耕耘孩子的心田。一锄一耙，一株一苗，把希望种在了地里，更是把那些坚韧、严谨、责任、努力、乐观，种在了孩子心里，让我们受用终生。